第8章 杀心自起 纸上谈兵(4.7k) (第1/2页)
关中。
斜谷口。
斜水右岸,秦岭山脚。
各据地势,连营数里,凭规模看起来足可以屯四五万人马的汉军营屯匍匐在关中大地上。
天蒙蒙亮。
营屯帅纛下的大帐,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很快,宿卫帅帐的护卫全部领命离开,帐中只余赵云父子二人。
“大人,陛下到赤岸了。”
赵云闻言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,一脸的不可思议。
“什么?”
他想确认自己没听错。
“陛下到赤岸了。”赵统小声重复了一下,“带着两百来骑,说他在赤岸等您,让我不要声张。”
赵云皱紧了眉头,艰难地消化了下这个消息,问道:
“陛下有没有说他来赤岸做什么?”
“没有,不过我想依陛下性子,会不会是游玩打猎来了?”
赵云在刘备拿下荆南四郡后才婚配,之后又数丧嫡子,其长子赵统如今也就二十岁,比刘禅还小一岁,思维难免有些跳脱。
但他说的话,确实符合朝臣对如今天子的印象。
尤其是丞相北驻之后,天子似乎有些放纵了。
“陛下虽然不懂事,可也不至于这么胡闹,董侍中也不可能任陛下这么胡来。”赵云一阵狐疑,“难道说是丞相让陛下过来的?”
赵统又猜:“会不会是丞相陇右已经打赢了,准备从陇山入关中,所以让陛下御驾亲征,积攒威望?”
赵云皱了皱眉:“不会,丞相陇右若胜,消息会直接从关中到我们这里,不会先回成都。”
“总不能是成都内乱,陛下侥幸逃出来了吧?!”赵统想到了一个惊悚的可能。
“别胡说,算了,曹军一直屯于郿坞,巢不敢出,我现在回赤岸,午时便回。
“你就在此处,若是有人问起,你就说我带人去巡视战场了。”
…
赵云离开大营,带上几名护卫便打马入了斜谷,上了一段长三十里的栈道。
等骑马走到一个叫作石门的地方,这三十里栈道就到了头。
地形从两峡逼仄的高山深谷地貌一下变得豁然开朗。
这是由斜水冲刷出来的一条狭长河谷。
汉军这几年一直把控着这条长二十里的河谷,曹军没有要来争的迹象,于是乎这耕地并不算多的河谷也屯起了田。
赵云继续打马向前,然而没走四五里,翻了一个小坂后突然便发现远处有一大群骑马缓行之人。
领头者一袭黑衣,胯下赫然是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,应是也见到了逆向而来的赵云,于是离群向赵云疾驰而来。
过不多时,两马相遇。
赵云毫不迟疑地翻身下马,朝着刘禅拱手深作一揖:“臣赵云参见陛下!”
刘禅这才赶忙翻身下马,上前紧紧握住赵云的手:“赵老将军,三年不见,您越发老当益壮了!”
阿斗最后一次见赵云,是三年前的大朝会,之后的三年,赵云一直在箕谷负责屯田事务。
事实上,他并不像刘禅说的老当益壮。
他现在更黑了,皱纹更多了,头发彻底白了,身形也更瘦削了。
虽然还能透过戎服看见肌肉的棱角,但显然比三年前的他干瘪许多,更不要提更年轻的赵子龙。
天子这一突兀的握手,再加上老当益壮几个字一出,赵云便全然忘记了自己此来是干什么的。
他毕竟六十二了,不论他在心里如何觉得自己锋锐不减当年,身体上的老态与病痛还是会反复提醒他:你已经老了。
他越来越能体会到『廉颇老矣,尚能饭否』是什么滋味。
等天子把他的手握得出了汗,赵云才颤着花白的胡子问道:
“陛下,您不是该在成都么,怎么突然来赤岸了?”
刘禅松开了手,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,子龙将军且随朕一起看看附近地形如何?”
赵云再次一愣。
…
…
他多少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。
自从先帝崩逝后,已经好多年没有人叫他的字了。
大家都很敬重他,就连丞相都叫他赵老将军。
他心领这份敬重。
但这确实也在反复的提醒他,他越来越老了。
加上如今他身体上的病痛越来越重,他心里清楚,他应该是见不到大汉克复中原那一天了。
刘禅已经翻身上马,策马沿着斜水河谷朝赵云来时的方向缓缓驰去。
赵云很快跟了上来,勒马与刘禅并辔齐行。
没多久,一行人便到了石门,刘禅牵着马儿上了栈道。
等又走了一段距离,到了栈道高处,刘禅才把马拴住在栈道碗口粗的扶手上,看向栈道下的深涧。
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,不需要垂直到河床的支柱,硬生生靠在侧壁上凿孔穿柱,就架出了能使大军通过而不至坍塌的栈桥。
“子龙将军,已经二月末了,可是看起来好像还是枯水期?”刘禅发出了自己的疑问。
赵云道:“陛下有所不知,此地被秦岭遮蔽,少有云气,故而极少下雨,要再热一些,六月云气相聚时,就会开始涨水了。”
刘禅恍然点头。
“此地距离斜谷口还有多远?”
“不到三十里了。”
“那咱们继续走。”
赵云迟疑不动,片刻后道:
“陛下现在可以告诉臣,陛下此行目的是什么吗?”
栈道本就有坍塌的可能,天子走此栈道便已经有危险了。
更别说天子似乎还想往前线去,赵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。
刘禅故意得意地笑了下:
“朕带了四千禁军,两千汉中郡卒,五百虎骑,还有一群大儒助子龙将军破贼来了。”
赵云瞪大了他的眼睛,好半晌才消化了刘禅带来的消息。
“陛下,这可是丞相的意思?”
“不是。”
“那,可是陇右有消息传来?”
“也不是。”
“那陛下为何出离成都?董侍中与蒋长史难道就这么看着陛下离开成都,来此亲征而不加阻拦?”
赵云听到刘禅领着人马亲征虽然惊讶,却也暗暗松了一气,至少天子不是来此打猎游乐的。
而且天子能带出这么些人马,肯定是得到长史侍中同意了。
刘禅听着深涧的哗哗水流,看着裸露上来的河床,道:
“朕觉得,不能凡事都靠丞相。
“这天下如果是朕的,那朕就应该像高祖,像世祖,像先帝一样,在生死兴亡的关键时刻参与进去,否则朕怕将来会后悔。”
说着,刘禅从腰间掏出琬允二人给赵云写的简书。
赵云没来得及思考刘禅说的话便接过了那卷书简,书简结绳处加了两个泥封,一个盖有侍中印,一个盖有长史印。
趁着赵云拆开简牍的时间,刘禅解开了缰绳,独自牵着马继续往北走去。
那是关中的方向。
他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这场战役赢的可能性多小,也不知道自己此来是会振奋了士气,还是让将士们束手束脚乱了军心。
但他就是来了。
怎么说呢,他从穿越到现在,总共也就八日,又一直演着戏,既没有朋友,也没有亲人,这个世界于他而言,实在没有太多实感可言。
支撑他来的,首先是不想当安乐公,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私心。
其次,才是弥补丞相遗憾这种小小的不值一提的执念。
至于所谓曹魏残民所以要三兴汉室,五胡乱华所以要一统天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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