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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两朝冠剑恨谯周(4.2k)

  第3章 两朝冠剑恨谯周(4.2k) (第1/2页)
  
  刘禅见二人不语,缓声出言:
  
  “朕听到传言,说昨日朕在宗庙醒来时,口吐蛮夷妖言。
  
  “当其时,又恰有一只赤乌在先帝庙中盘桓不止,啁啁不息。
  
  “于是有人说,那鸟非是赤乌,而是一只子规。
  
  “随即又有人附和,言「望帝古蜀之国为鳖灵所篡,死后化为子规,今天子不祥,口吐妖言,而庙中又有子规啁啁,恐为鸠占鹊巢之象」。
  
  “确有此事吗?”
  
  琬、允二人神色愈发凝重怪异。
  
  凝重在于,那些祸众妖言终究还是传到了宫内,传到了天子耳中。
  
  怪异在于,这位面对大事每每表现得唯唯诺诺、谨小敏微的天子,此刻似乎在刻意营造一种让自己显得泰然自若的姿态。
  
  迟疑数息,蒋琬声色恭谨,率先出言道:
  
  “禀陛下,确有此事,但那啁啁之鸟,未必真是子规。”
  
  刘禅心中微动,沉默不语。
  
  虽是第一次面见大臣,但他感受到,蒋琬与董允二人此刻表现出来的恭谨之色,确实跟阿斗记忆中的画面一样。
  
  并非发乎心,而只出于礼。
  
  于是不由暗暗感慨,阿斗果真不具人君气象。
  
  倒没有一味贬低阿斗之意,毕竟昭烈盖有高祖之风,阿斗又何尝不有类刘盈?
  
  同样差点被父亲抛弃,导致处世战战兢兢,又同样在十六岁束发之龄突然扛下九鼎之重,其无能为与不敢为,确是可以理解之事。
  
  只是,“可以理解”,并不表示无可厚非。
  
  既坐了这个位子,就要有坐这个位子的觉悟与担当。
  
  登极五载仍不通政事,因为相府办事妥当,又怕犯错,便以“国家悬危,恐误大事”为由,将挑子全撂一边。
  
  丞相在时还收敛一些,装模作样学着做,丞相北驻之后,马上便放飞自我,耽于游乐,以至于怠惰无为都已成惯性。
  
  远的不说,就在前几天,他居然提出想纳妃!
  
  当此将士用命,国家兴亡之际,你不做好表率支持前线战事,居然想着纳妃?
  
  若非董允严辞厉色驳回,真让他纳了妃,传到前线,还不知将士们该如何做想。
  
  如此天子,谁不轻视?
  
  眼下刘禅刚刚穿越,便这般直观地体味“大臣未附”其意,身入“主少国疑”其局。
  
  再想到伪魏那边的曹叡,继位不过两年,却已经『沉毅断识,任心而行,政由己出,有人君之风』,心中难免有些触动与忐忑。
  
  沉默半晌,刘禅心怀试探道:
  
  “不是子规?
  
  “那谣言中所说的蛮夷妖言,昨日可曾有人听懂?”
  
  琬允二人摇头。
  
  刘禅心下微微一松:
  
  “不曾有人听懂,那所谓的「鸠占鹊巢」是何意?
  
  “是在说,朕这巴蜀之国,亦会如那望帝一般为贼所篡?
  
  “又或者,是在说朕被那子规鸟摄了魂魄?”
  
  方才他刚从那掌灯的小黄门口中听到宫内这则“谣言”时,也是有些懵的。
  
  第一个念头,难道阿斗变成了那只子规鸟?
  
  斗帝春心托杜鹃?
  
  这也太玄乎了些。
  
  第二个念头,则是如果自己半睡半醒时真说了“蛮夷妖言”,又那么巧来了只怪鸟,自己会不会被蜀中群臣认为是妖邪附身?
  
  然而这所谓的“蛮夷妖言”,刘禅实在是一丁点记忆都没有,他一睁眼就在床上,震惊着呢。
  
  同样,他也没有在阿斗的记忆里找到一点痕迹。
  
  阿斗最后的记忆,就是日食与地震一时俱发,再接着是一阵屋崩瓦碎之声,之后便什么也没了。
  
  “陛下大可不必理会这些谣言,劳损圣虑,臣与长史会处理好此事,为陛下分忧。”董允言语恭敬诚恳,却也不正面回答刘禅。
  
  包括他与蒋琬在内,整座相府的核心幕僚,无不被昨日之事弄得有些焦头烂额。
  
  不论是出于本能还是出于理性,他丝毫不认为天子心底能如表面一般从容。
  
  即使天子听到“确有此事”后仍泰然如一,即使今日天子行事竟让他有些捉摸不透。
  
  刘禅若有所思,片刻后开口,声色温和诚恳:
  
  “侍中拳拳替朕分忧之心,朕了然在胸。
  
  “可支走朕左右内侍,不让这些事情传入朕耳中……如此分忧,朕以为…似乎于礼不合。”
  
  董允心口陡然一震。
  
  这意思是在说自己隔绝内外,有擅权之嫌?!
  
  “臣知罪!”他当即拱手,心里已是掀起骇然巨浪。
  
  这位从来胸无城府,率性天然的天子,今日居然在试探他?
  
  惊惑之中,董允念头电转,终于对天子今日如此反常的言行举止做出了自己的判断。
  
  多半是因为天地异变、谣言四起之故,天子心中惊惶,本能对所有人都心怀戒备,便想借这种泰然自若的姿态来掩饰自己心中不安。
  
  而追问他们二人昨日之事,及刚刚这句意有所指的『于礼不合』,也都是想试探他与蒋琬是否也因昨日之事生了异心。
  
  可…焉至于此?
  
  想到这,一直保持着拱手俯身姿态的董允一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。
  
  忽的,他心跳再次一滞,猛地想到了方才那名得天子授意,往台阁假传消息的小黄门!
  
  天子哪里是只在试探他与蒋琬?
  
  天子根本就是在怀疑,方才那负责传话的小黄门,可能是被他们二人安排过来监视左右的!
  
  所以,才故意让那小黄门在他们面前演了那么一出戏。
  
  而天子只要观察他与蒋琬进入宣室后的反应,轻易便能判断出那小黄门是否泄语。
  
  想到这,董允突然觉得这位他已伴八载的天子有些陌生起来。
  
  进而又想到,若这小黄门真是他安排在天子身边的眼线呢?
  
  恐怕这位惴惴不安的天子,用以试探他们是否怀了异心的手段,除了骗小黄门去骗他们外,还做了些那小黄门根本没意识到的动作。
  
  或许是说了什么要紧话。
  
  或许是做了什么要紧事。
  
  而他们二人入室之后颜色无异,面对天子的追问与试探,答对也不曾逋慢,举止亦合乎臣节。
  
  在有意为之的试探观察下,天子大概已经能分辨,那小黄门到底有没有将他的秘密泄露出去。
  
  想清楚其中关节,董允一时恍恍惚惚,如在梦中。
  
  天子此举可谓两得。
  
  一来,确定了身边至少有一个不会泄语,唯命是从,乃至敢于直犯威严欺瞒他与蒋琬的近侍。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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